北地反抗军“守夜人”的营地内,坐在板条箱上的费恩·阿姆斯特朗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转身看向铁轨上的那只钢铁巨兽,思绪却飞往自己在远方的女儿。
一旁的反抗军士兵说:“有了这个从烂尾战列舰上拆下的巨炮,这列装甲列车一定能轻松冲破维兹米尔在北地的占领区。”
“没错,我们在秋分日行动,这一仗,要一举夺回对北地东部的控制权。”费恩说。
装载了380毫米双联装火炮弹药的货车缓缓驶入了营地,费恩起身向前走去。
营地中的反抗军成员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南川国腹地多山脉,所以莫氏巨屋在设计M36轻型坦克的时候着力加强了它的越野性能,特里诺驾驶霞飞号时多次对南川国的军工水平表示了敬意。
坦克驶到一片山坡顶上的空地处停下,此时霞光的最后几分余热即将在天空中褪去,站在炮塔里的袭明越来越能感受到山区秋季那肃杀的凉意。
坦克内部十分暖和,但在熄火之后外面的寒气很快就会渗进来。
“在这里歇一晚吧,”袭明通过杰德给的耳机说,“我看这里挺合适。”他跳出炮塔,踩了踩脚下的泥地,足够干燥,适合扎营。
特里诺和杰德也钻出坦克,卸下挂载的帆布营帐,开始在坦克旁扎营,袭明则独自一人走进松树林。
特里诺指挥着杰德搭建营帐。
“你是怎么认识袭明的?”杰德问,同时他手上忙个不停。
“他有一次顺路来找一个人,结果那个人被绑架了,是他和我合力把人救出来的。”特里诺没有提阿霖的名字,因为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回顾起那一点点情感。
杰德掀过帆布,说:“我是和他不打不相识啊。”
林中传来树木倒下的声音,惊起几只尚未南下过冬的鸟。
袭明停止计算,手中的电光随即消失。在他面前躺着许多被切成条的木柴。他擦去额上的汗水。
用矢量剑砍树跟用电锯锯差不多,极速回转的矢量带动气流相摩擦形成等离子体,在等离子体的灼烧与锯割下木头很快就会被撕开口子。
三个人围着柴堆坐下,身边是霞飞号坦克和搭好的营帐,杰德爬上坦克取下一把造型古怪的枪,扣动板机,一团炽热的火焰击中柴堆,顿时窜起冲天高的火苗。
杰德丢下枪跳下坦克,介绍道:“这是铝热剂,我叫它‘龙息弹’。”
袭明联想到了西北战场,那个修罗地狱,保皇派用喷火坦克作为行进先锋,所到之处只剩下红色和黑色两种颜色,那种坦克被叫做“龙息战车”。
“正好大家都坐下了。在开战之前我们应该互相确认一下各自的实力。”特里诺说,军队里的战前准备那一套还是很凑效的,而且这一次战斗,仅仅靠一腔热血是不可能成功的。
这一次袭明难得同意说出了自己的能力及其功能,但他还是刻意隐瞒了有关域外黑暗的部分。
杰德则介绍了一遍那些挂戴在坦克上的箱子里都是些什么高科技,而特里诺只是简单介绍了机械臂。
在确认我方情况后,三个人开始对即将开始的战斗进行协同准备,就在这堆营火旁,决定世界存亡的作战计划渐渐显形。
山野里响起野狼的嚎叫声,月光皎洁明亮,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山坡上,十一月正在临时营帐里向科尔沃发送着情报,而七月在帐外思考着,这样明亮的月色还能欣赏多少天。
今晚,距离秋分日还有三天,杰德计算的秋分日只是影界重连接的最短期限,但即便如此,在明白影界重连接含义的人眼中,这也是赌不起的期限。
在明白这一点后,科尔沃的国防部和外交部点亮了所有办公室的灯,公职人员们怨声载道地回到自己的部门,然后又很快被召集起来参加会议。会议的内容和与会者脸上写满的震惊让在场的所有人终生难忘。
吉伦特的三号机关从未发送过假情报,而且这个情报出自维兹米尔的黑水司教之口,即使它再令人难以相信,它也是不争的事实:维兹米尔正在利用超级人工智能进行影界重连接,那些阴谋论者、末日论者还有邪教徒口中的百年灾难就要开始了。
“不敢相信!”一名与会者说,“难道南川国没有发现什么吗?他们的霖氏剑雨呢?”
霖安华作为南川国外交大使也在现场,他站起来发言解释道:“目前南川国没有相关消息。”在明亮的灯光下,他脸上的困倦与疲惫十分明显,这不是因为现在是凌晨一点,而是因为他已秘密得知了“秋木请扫”计划。
“请南川大使尽快联系南川政府,科尔沃希望能听到南川国的官方看法。”
当然,南川国方面也不是没有收获,专司影界研究的右室家早在一周前就利用南川天文台观测到了在维兹米尔境内发生的影界投影波动,但是当时以及之后的时间里天文台一直在防备袭明身上可能发生的“降临”,所以关于维兹米尔的报告被搁置了,直到刚刚传来袭明的死讯,右室家才将报告写完呈交。
南川红都。重檐之下,这里正发生着异常激烈的讨论,上次这样激烈讨论的题目还是决定袭明的生死,而现在却已经成了决定南川国,乃至世界的生死。
莫氏的激进派主张配合科尔沃的军事行动,将越上的驻军调动起来,随时准备越过大分水岭进入维兹米尔。
而安家则认为这不利于稳定越上地区的局势,担心越上暴乱会再次发生,更何况,现在南川已经没有特使了。
霖氏建议调动北地剩余的霖氏人员组织一次情报确认,这一决定马上被付诸实施。但在场人员对霖氏普通成员并不抱以多大期望,因为普通成员与霖氏剑雨相比差距是巨大的。
与会的重要人员都知道“秋末清扫”计划,对刚刚失去大部分谍报能力的南川国来说,发生影界重连接危机无疑令所有人都很头痛,本来对于“秋末清扫”计划,质疑和反对的声音就很多,而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要求停止“秋末清扫”,将那些“有罪的”剑雨送往北地和维兹米尔。
“剑雨作为杀人武器的性质没有变过......不需要的时候就丢掉,需要的时候还想随叫随到……”霖氏总长在心里无奈地默道,“这就是命途,这就是世道。”
即使如此,他也从未考虑过叛国。
大青山的主席刘言意识到会议的主题就要偏离,及时站出来示意大家安静,尔后右室家动重申了一遍影界重连接的毁灭性。
会议的最后由大青山采纳、整理各家各派的说法形成最终方案:停泊于越上国上空的天志号升空接近边境,全舰进入战备状态,北地霖氏成员组织情报确认,外交上与科尔沃进行情报共享,并共同对维兹米尔发起外交对话,期望南川与科尔沃两大国的施压可以让维兹米尔放弃影界重连接。
和平解决危机固然是好的,但是好战分子的眼中危机就是机会。就像特里诺所说的那样,这世上就是有那种疯子,乐于把人们都拖入战争的地狱中去。不过这一次,好战分子们射门得分。
维兹米尔对于科尔沃和南川的外交对话置之不理,他们早已准备好战争了,所谓的拯救人类的“圣战”。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就像南川东南地区常常发生的泥石流一样,政客、官员、军人、统治者还有老百姓被卷入时代更迭的泥石流中,搅作一团,不可避免地嘲从和平的时代冲进未知的时代中。”
距秋分日还有一天,科尔沃对维兹米尔宣战,科尔沃东部军在接到命令后的一小时内,就穿越了平原上的防线,机械化步兵师在坦克旅的协同下迅速逼近维兹米尔边境。
当晚,南川国皇家空军的精锐——空降兵15军秘密进驻越上国空军基地,南川国的两架大型运输机“鲲鹏千式”将在这里转场执行空投任务。
天志号的舰长莫明鬼下令卸除限制索,预热发动机。透过指挥室的玻璃墙,他看到机场上冉冉升起的绿色信号弹。
停泊在空军基地高塔上的天志号点亮了离港信号灯。
“限制索卸除!”“发动机暖机完毕!”“接驳口已脱离,上升速度好!”
莫明鬼俯瞰着夜幕下的越上地区,那几条商店街灯火通明,和往常一样繁华。
“不算百道岭撤侨任务,我们在越上呆了多久了?”莫明鬼问身后的副舰长金麦野。
“两年,从那次越上暴乱算起。”
“两年了……”
莫明鬼视野中的某条商店街上,一个男孩抬起充满稚气的脸仰望藏青色的天空,那艘一直停在高塔上的鲸鱼般的飞艇此时飞离了高塔,向北边更深沉的天空飞去。
“妈妈!看!那条大鱼飞走了!”
“嗯,飞走了。”妈妈抱起男孩,“不过那不是大鱼哦,那是南川的空中航母。”
“什么是空中航母?”
“就是在空中保护我们的飞艇。”她温柔地说。
“哦.....”男孩若有所思。
“它飞走是为了去保护我们,打败坏人,来,跟我一起为它的平安祈祷。”
小男孩乖乖地闭上眼睛,母亲抚摸着他的小脑袋,用她一贯温润如水的眼神向天志号传达着她的祝福。
这个时代有动荡、有死亡、还有血流成河,但当阴云散去,空气中充满细雨洗濯出的清新时,人们总能找到保护这个世界的理由,有时这理由仅仅是冷漠视线中的温柔。
“进气压力一千,航向三四七,全速前进!”
在巨兽喘息般的轰鸣声中,天志号向维兹米尔的南边界飞去。
维兹米尔西线战场,炮火的声音不断捶打着某人的耳膜,他躲在散兵坑内,怀里抱着北科尔沃牌的“T98”狙击步枪,那是他从死去的狙击手那儿捡的,原来步兵配发的突击步枪他已经在逃跑中弄丢了。
“该死!要是像特里诺那样退伍就好了!就是断只手而已,值得!"
他正是那个说特里诺得了“好结局”的士官。
“进攻!进攻!支援坦克来了!”他身边传来战友模糊的呼喊声。
伴随着沉重机械行进声,科尔沃的“黑豹”中型坦克从散兵坑旁驶过,正面机枪喷吐着火舌,骇人的8.8cm火炮发射了一枚爆炸弹,巨响令人双耳嗡鸣不已。
士官扣好钢盔探出头去,那枚爆炸弹射中了一直阻碍他们前进的碉堡,爆炸的冲击掀起堆积的沙袋,被炸成碎片的肢体飞向半空。
周围的硝烟味刺激着他,他感觉腹部一阵痉瘴。
“进攻!进攻!在傍晚之前拿下这座城!”
士官一咬牙,端起“T98”狙击步枪,眯起一只眼瞄准,结果什么也看不见,狙击镜早就被它前任主人的血弄脏了。
“我操!”他粗暴地擦去血污,再次瞄准,他看到敌人正靠坚固的防守工事死守阵地击退一次又一次冲锋。
他刚瞄准目标,救被一阵冲击晃到,刚刚驶过他身旁的黑豹坦克被反坦克炮打中了油箱,顿时燃起大火。
坦克内的人挣扎着钻出坦克,他们浑身起火,发出地狱里才有可能听见的哀嚎。
士官丢下步枪,企图帮他们一把,但雄雄烈火的高温使他无法靠近。
化作一团火焰的坦克兵呼喊着“爸爸、妈妈”,在地上疯狂地打滚,士兵脱下战壕大衣帮坦克兵扑灭火焰,紧接着一串流弹打在他周围,激起一团尘土,他拖着坦克兵滚入散兵坑。
“该死!该死的战争,该死的特里诺!”一瞬间他的胸口里充满了恨意,“该死的维兹米尔人!”
士官端起狙击步枪,拉动枪机上膛,瞄准,扣动板机,击杀一个。拉动枪击瞄准,击发,又一个,第三个,第四个……
突击兵在机枪与火炮的掩护下穿越裹在硝烟中的铁丝网与拒马阵,抛出了决定性的烟雾信号弹。
两公里外的炮兵透过望远镜看到了笔直的绿色烟雾。今日无风,位置判定,角度调节,装弹上膛,指挥员挥动红旗,刹那间,火炮阵地响起整齐的巨响,高爆弹呼啸着越过山坡,像神话中传播死亡的狂猎奔向敌人的阵地。
士官听到身后传来的炮声,看着几乎能把地壳炸穿的爆炸在敌人的阵地接连爆发,他清楚地看到一条腿因为爆炸飞向天空,足有六层楼高。
飞溅的泥块落在他的钢盔上,看着化作一片火海的敌军阵地,他又开始咒骂:“该死!该死的战争!该死的特里诺!”
特里诺打开坦克的顶盖,探出半个脑袋,接过袭明递来的望远镜。
顺着山坡向下看去,在茂密树林的尽头,维兹米尔守边士兵正懒洋洋地靠着树抽烟。
这是秋分日当天的清晨,戈尔工山脉的主峰上蒙着一层云雾,像新娘头上的白纱。今年的秋天格外寒冷,在阳光开始给世界带来热量之前,大地被白霜覆盖着,呼出的水汽能凝成隐约的白雾。
“没想到我会和你们合作。”袭明嚼着特里诺带来的军粮饼干说,“我一向独来独往。”
“我也没想到。”特里诺说,在这一点上他很了解袭明。
杰德敲了敲油箱,说:“油快不够了。”
“还有多远?”
杰德拿出一台手掌大小的仪器,屏幕上显示着他们与伊莎的距离。
“一口气冲过去,傍晚之前就能到,但是油量不够。”杰德说。
“一打起来还会消耗更多,得找到油料库——有了。”特里诺把望远镜递给袭明,“两点钟方向。”
“好,出发。”今天是秋分日,他们已容不得耽搁。
霞飞号坦克钻出灌林丛,顺坡而下向边关加速驶去。
“维兹米尔人一直把戈尔工山脉当作天然屏障,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单枪匹马地越过那些该死的山峰。”杰德的话因为颠籁而含糊不清。
“所以,我就从这里干翻那帮狗娘养的!”特里诺喊道,坦克在他的驾驶下极速穿越森林。
“当然,当然。”袭明那颗久经沙场的心和浸没过鲜血的手竟也兴奋地颤抖起来。
“先打掉岗哨塔!瞄准了打!”特里诺放慢速度,他们已经很接近边关检查站了。
“不用减速!我可以计算矢量,移动射击也百发百中!”袭明转动炮塔,在矢量交汇的瞬间,炮弹击发,炮口的火光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命中哨塔,碎片四散飞溅,哨兵的尸体直直地坠下塔去。
坦克加速前进,特里诺操作正面机枪扫射着惊慌失措的维兹米尔士兵,边关检查站里顿时血肉横飞。
杰德拉开炮膛,把弹壳丢出去,塞进下一枚炮弹。
“咔嚓!”杰德用力地锁上炮膛,“可以发射!”
“穿过那间营房!”特里诺踩下离合器,操作坦克作出急转弯,履带在水泥路面上擦出大量火花。
袭明用静滞屏障挡住敌人反击的子弹,扣动击发扳机,一声巨响灌进双耳,炮弹击穿了营房,砖瓦像两点一样落下来,坦克顺势从中穿过,紧接着撞毁油料库的外墙,一直冲到一个大油罐处停下。
袭明跳出炮塔,站在坦克上。诡异的白发让他看起来像被恶灵附身了一样。
“不能让他们打中我们,会爆炸的!”特里诺钻出坦克和杰德一起给坦克加油。
袭明跳下坦克,正对着追兵站定,他看着那些指向自己的枪口,又回忆起几年前的西北战场——同样的场景总是不断地上演。
“无聊。”袭明单手划出一线,所有射向他们的子弹、反坦克炮弹都在这堵不可视的墙上因为反作用力而崩解。
“走了!”特里诺爬上坦克,拉上杰德,“油满出发!”
“好久不用那招了。”袭明抬起右脚,“计算量级解放!”他一手扶着头痛不已的大脑,猛地踏下那一脚,大地被他赋予混乱波动的速度矢量,形成毁灭性的地震波撕碎袭明身前的大地,维兹米尔士兵在地震中很快失去了战斗力。
袭明跳上坦克,坐进炮塔。特里诺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发动机咆哮着带动负重轮飞速运转,坦克顺利地驶出包围圈,剩下的一点零星追兵根本阻挡不了坦克的前进。霞飞号靠着优异的机动性能在短时间内带着他们穿越了维兹米尔的南边境防区向远处的城市驶去。
霞飞号坦克狂奔在通往城市的道路上,履带在水泥路面上发出连续急促的“咔咔”声。
“那座城市是——观湖城。”袭明放下望远镜,“百年以前,一切开始的地方......那就对了,都联系在一起了。”
“你知道那儿?”杰德通过耳机说。
“没错......”
特里诺刚准备询问袭明有关那座城市的情报,耳中就传来了袭明的警告:“注意了!后方出现多辆三座摩托,还有运兵车!”
“妈的。”特里诺果断地推下变速杆,霞飞号的履带摩擦着火花,坦克迅速离开主路转入荒野。
坦克的履带悬挂系统使它在起伏的泥地上也能行进自如,同样的情况下,摩托和车辆就难以维持全速。
“不行!甩不掉!还是不够快!”袭明敲打着车体。从后方射来的子弹打在地上,飞起阵阵尘土。
“己经是全速了!”特里诺的双脚都要麻木了。
“杰德!你的飞行器!让它起飞掩护!”
杰德拿出一块平板,屏幕上闪过无数行命令,然后系统进入操纵界面。
按照之前一起协同时的办法,袭明创造静滞屏障,爬出炮塔,子弹呼啸着飞来,在他面前成为火花,他扯掉包裹挂载物的帆布和绳索,小型飞行机甲的红色指示灯亮起,犹如沉睡的巨兽睁开了双眼。
杰德紧张地操作着平板电脑,飞行机甲预热完毕,涡扇发动机启动。
机器在轰鸣声中缓缓起飞,脱离了飞奔中的霞飞号。
“尝尝这个!”杰德操作机甲飞向敌障,10毫米子弹从空中如暴雨般酒下,数辆三座摩托上的乘员带着鲜血满溢的伤口滚落摩托,失去控制的摩托在起伏的荒野上很快就成为了一团滚动的废铁,使紧随其后的运兵车阵型大乱,飞行机甲在车队上空盘旋阻碍车队的前进。
袭明爬回炮塔中将炮塔转向后方,速度矢量计算瞄准,在开始作战之前,袭明就试射过M36的75毫米火炮,对它的运动数据了如指掌,只需时机恰当,袭明就可以百发百中。
袭明踩下击发扳机,高爆弹打在运兵车的车头,冲破驾驶员眼前的玻璃,随后一声爆响,血肉与废铁在此绽放。
“不要开炮!前面不好走,会稳不住的!”特里诺操纵坦克绕过一座山丘,从干涸的河床上飞跃而过。
杰德启动了飞行机甲的自爆程序,让耗尽燃油与子弹的飞行机甲完成最后的使命,他丢下平板电脑,开始帮袭明装填炮弹。
袭明看着飞行机甲冲向运兵车,在巨响中化作冲天的烟火,一个车轮从爆炸的烟尘中飞出,在荒野上滚了很远。
“这样的机器被设计成一次性的真是可惜了。”袭明看着坦克与追兵的距离逐渐拉大,把炮塔转回前方。
但在远处城市的边界,袭明看见了严阵以待的敌方军队。
“去他的,动作这么快吗......”袭明杷目光投向东边,那里是无冬湖的所在地,观湖城依山而建,城市面朝东,俯视着无冬湖,要进入城市有三条路,分别是南北城门和横跨无冬湖的工会大桥,现在再绕路去工会大桥已经不可能了,南门又有重兵把守,即使坦克可以突破南门,在城市里也难以作战,不过——
袭明记得那里,在一切发生之前,在他不得不离开观湖城之前,有一个地方,只有他和两个人知道,在百年以前。
天空中传来活塞发动机的轰鸣声,袭明抬头看去,南川国的“莫战六“多用途战斗机正以三机编队的形式从西南方向掠过荒野。这是南川军方的低空抵近侦查。
“来得正好。”袭明通过耳机对杰德说:“杰德,有没有可以发射无线电的设备?”
“有!在左边的外挂包里。”
袭明拿出一只比手掌略大的通讯器,将频率调至他记忆中的机密频段——
飞行员正在执行的是侦察任务,根据情报,影界重连接的发生地点有很大可能就在这座面向湖水的城市里,在空降部队发动之前,他们需要摸清维兹米尔的防守布置,每一个细节都会被机载自动相机拍下,但前提是他们需要承担一定风险,以低空高速的方式通过城市。
电台里突然传来声音:“呼救呼救!霖氏情报员请求抵近空中支援!授权码,西林落红雨!”这段话用的是标准的南川语,在电台里重复播送着。
“怎么回事?”僚机飞行员询问长机。
在东侧发现一辆M36坦克。”另一架僚机上传来情报。
“西林落红雨?”老成的长机飞行员默念着这句象征紧急密令的授权码,观察M36坦克的困境,前有敌阵,后有追兵,荒原上浓烟四起,一开始看到那些残骸与浓烟就觉得不对劲,看来是真的有兄弟落难了。
“九拐,你去解决追兵,九六,跟我来!”长机发出了命令。
“五两,我们的任务是——”
“油量够,有兄弟落难不能见死不救!”
“九拐明白!”
“九六明白。”
袭明看见战机解除了编队,一架战机以转弯俯冲姿势攻击他们身后残余的追兵,另两架飞临坦克上空,为他们护航。
“看见没!这就是南川国!”袭明喊道,“这就是我到最后也没有真正叛国的理由!”
特里诺不知道袭明这个平时冷冰冰的家伙突然在喊些什么,但是,正当他抱着恶战一场的决心冲向城门防线时,从上空极速掠过的战斗机让他顿时明白了。
观湖城的城墙早在百年以前就被破坏了,现在阻挡特里诺他们的是由拒马、沙袋、铁丝网组成的现代化防线,这样的防御工事可以有效抵御步兵和坦克的进攻,但是对南川空军来说毫无作用,
“莫战六”多用途战斗机增大俯角,飞行员将维兹米尔的反坦克炮套在瞄准环中,摁下炮钮,机头的航炮向目标连续射击,维兹米尔士兵身上溅起朵朵血花。
霞飞号坦克向敌阵开火,一声爆响,高爆弹掀飞了一片沙袋,但没伤到藏在后面的反坦克炮。敌人开火了,88毫米的重型穿甲弹呼啸着射向霞飞号坦克,袭明感知到它巨大的动量,将手腕一转,静滞屏障随之倾斜,炮弹击中屏障,垂直于屏障的速度分量被抹除,炮弹从屏障上弹开,斜刺入坦克旁的地里,激起成块的泥土。
“装穿甲弹!杰德。”袭明用双手维持着随坦克一起移动的静滞场,前方射来的子弹和炮弹没有对霞飞号造成分毫损伤,但袭明心里清楚,他必须对自己精神力的使用有所保留,因为根据雪莉的情报,还有极其强大的黑水术师会站在他的道路上阻碍他。
“完毕!”
“轰!”穿甲弹击穿了反坦克炮的外覆钢板,将里面的火炮机构击得粉碎,飞溅的废铁刺穿炮手的肺,他在自己吐出的血沫中死去。
“我们不能再往前冲了!杰德想办法炸掉那些拒马!”特里诺紧握着变速杆,双腿颤抖着,他从未驾驶坦克像这样冲向全副武装的敌方防线。
“不用穿过,向右拐,到湖边去。”袭明配合坦克车体的转向转动炮塔,“我知道一条路!”
坦克在敌阵前急转弯,履带扬起大量土块,敌方抓住这个机会向坦克集中火力猛攻,袭明闭上眼,任由速度感知代替自己的双眼,将静滞场的计算负荷提升到极限。坦克前纷飞的火花与金属碎片在袭明的感知视界中绽放出炫丽的花火。
“撑住啊!袭明!”特里诺拉动变速杆,猛踩踏板,坦克倾斜着冲向无冬湖方向。
“在防线与湖的交界处突破,冲上堤岸!”
战斗机观察到了坦克的行进意图,在空中盘旋上升,顺着坦克前进的方向俯冲射击,维兹米尔士兵在如雨的弹幕中慌乱逃窜。
飞行员拉起高度,修正航向,向城市内部飞去,继续执行侦察任务。他们的下方是乱成一团的维兹米尔守军。
霞飞号坦克成功钻入防线的缺口,驶上堤岸的观景道。
“可以弃车了,城市战用单辆坦克没有优势。”特里诺摘下耳机,用机械臂顶开坦克的车长舱的顶盖。
袭明跳下坦克,顺手取下挂在炮塔上的突击步枪,那是一把科尔沃三号机关配备的J14紧凑改型步枪。
杰德拿起一个蓝色的易拉罐打开抛壳窗,拉开拉环向外丢出,随后钻出坦克同袭明、特里诺一起走下堤岸。
外表状似饮料的易拉罐触及地面后发出巨大的声响,与噪声一同出现的,还有浓密的白雾和闪现而过的电光。
身后枪声不断,但那都是因为惊慌射出的子弹,徒劳无功。
那是震爆弹、烟雾弹以及磁暴弹三者结合而生的产物,在震慑和扰乱敌方感官的同时,产生高强度的电磁脉冲用以切断一定范围内的电子设备交流。
“跟我来,我记得一条路通往城市的地下网络。”袭明在前方快速行进着。
“百年前的记忆,那条路还会在吗?”杰德边走边整理大背包里的装备。
“不知道。”
特里诺抓住了袭明的肩膀,说:“我们不能这样草率。”
“呵,当初选择进行这次行动本身就很草率吧,我们都是无路可走的人,选择赌,就赌到底。”袭明拿开特里诺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特里诺看着白发男子的背影——那是了无牵挂之人的背影。从一开始,袭明就和他抱着不同的决心,他没想过回家,或者说,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家。
“不行,我还是觉得……”特里诺否定道。
“没关系,老兄。”杰德搂过特里诺,将刚刚输过密码的一个大型手提箱扔在地上,“让你看看我的最新发明。”
箱子落地弹开,一条四肢匍匐、全身由金属组成的机械犬直立而起,狰狞的双眼中发出摄人的蓝光。
“这是……”特里诺想起了曾在劳伯学院中莫朽给他看过的资料片:在自己之前,移植了未成型机械臂的残疾狗对着镜头吐舌头的片段。
“我将伊莎的追踪仪安装在这孩子身上了,它会按照导航系统给出的路线为我们带路,当然,最优先指令是不会超过我一米的距离。”杰德解释道。
“有战斗功能吗?”
“只是外形唬人而已,不过可以当作移动的物品栏使用。”杰德上前按下某个开关,背部的金属外壳一分为二,他把一把储存在其中的奇形怪状的步枪交到特里诺手里。那把枪正是当初特里诺在列车遇袭事件中见到的电磁枪。
“这边。”袭明站到堤岸中嵌着的一扇铁门前催促道,铁门之外是一段破败的木头小港湾。袭明于百年前在门边石块上刻下的东西早已在百年岁月的侵蚀中难以分辨了。
“这就来。”杰德将一把激光枪和几个手雷放入机械犬中,再按一次鼻子关闭背部,和特里诺一起跟了上去。
“结果当约定都死去之后,我还活着吗......”袭明将双手放在铁门上,速度赋予成立,铁门当即像受了舰炮轰击一样飞入漆黑浑浊的古老通道里,发出老头抱怨般的闷响。
三人走入通道中,没人料到他们会进入观湖城的地下网络,因为潜藏其中的某些东西是维兹米尔人传说中的禁忌。
当然,禁忌只是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成立而已。
被称作灰熊的男人乘坐电梯来到一幢高楼的楼顶,侧身站立,面向不为战争与杀戮所动的无冬湖,拉开了复合弓。
速度计算契合,力矢隔断成立,灰熊松开扣住弓弦的手指,铝制箭破空而去。
在战斗机飞过城市上空与灰熊的视线相交的刹那,箭矢刺入机腹,爆发性的反作用力撕开了飞机的蒙皮与骨架,方向舵与升降舵的操纵机构也随之损坏,战机失去控制,和漫天散落的碎片一起坠落。
灰熊搭上第二支箭,但另一架战斗机迅速拉起高度越过了观湖城背后的黑山消失在远方,灰熊“啧”了一声,收起弓箭,往出口走去。
成功逃离观湖城的是长机。
“九拐,和我编队返航,九六牺性了。”
“明白......”年轻的飞行员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声音。
两架战机加入返航航线,飞向逐渐靠近维兹米尔的天志号航空母舰。
代表南川国强大国力的天志号即将降临维兹米尔,钢铁的阴影遮蔽天空,审判从天而降。
而在另一侧战场,科尔沃军队也用上了他们最强的武器。
士宫放下头盔的面甲,背后的增压核心开始发出低吼声,包裹全身的装甲在增压驱动下行进。
一组身穿动力装甲的科尔沃士兵冲出两军僵持的火力线。以惊人的速度越过重重火力打击下的防御工事,在维兹米尔的战壕里开始屠杀。
一名维兹米尔士兵被从天而降的动力甲震倒。他快速抄起突击步枪反击,但子弹打在动力装甲上,就像雨点溅落地面一样被统统弹开。胸前的倾斜装甲上只留下了几道划痕。
步枪的子弹打光了,就拔出手枪,维兹米尔士兵徒劳地向动力甲射击,另一只手和双脚不停地向后挪动。
然后动力甲将手中的重型霰弹枪对准了维兹米尔士兵,开火,对方的一整条左臂瞬间成了一团在壕沟里飞溅的烂肉,哀嚎声盖过了枪声。
动力甲里传出一阵嘟囔声:“原来失去一条手臂是那样痛的——该死的战争。”
在动力装甲的紧急支援下,科尔沃在这一天的战况可以用势如破竹来形容,手持重型武器的动力甲士兵已经成了维兹米尔守军的梦魇,他们的数道防线被突破,科尔沃军距离观湖城越来越近了。
驻扎在北地的维兹米尔军队在火车站集结,准备将最后一批掠夺来的资源运回维兹米尔。
他们已经得知了家乡东线被科尔沃军队攻陷的消息,所有人都害怕回去之后就被投放到东线战场,那里就是一台绞肉机。
一名维兹米尔兵站在铁轨旁抽烟,他感觉到了些许不寻常的震动。他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铁轨上聆听,经验告诉他大事不妙,一般火车在进站前应当减速,但从铁轨上的震动判断,这辆从远处驶来的列车正在不断加速,并且是满载而来。
他去拉响警铃,却发现警铃系统早已被人有计划地破坏了。
当他叫喊着让战友警惕时,一辆浑身装有钢甲的装甲列车咆哮着飞快地向站台驶来,其上装载的战列舰巨炮正对着站台。
列车的上方站着一个男人,狂风吹乱了他的灰发,吹起了他的衣襟,他用单手将泵动霰弹枪上膛,朝天开了一枪,他身后数节车厢上装载的全向巨炮一齐开火,如平地惊雷般的炮声响遏行云,高爆炮弹掠过列车,掠过那个男人,顺着他坚定刚毅的眼神飞向维兹米尔军占领的车站。
“秋分之日!凛冬将至!”男人将枪指向前方,大吼道:“为了北地重归的荣耀!”
这个男人正是北地敌占区反抗军的领袖,费恩·阿姆斯特朗。
他在北地战败给维兹米尔之后就开始联络北地诸国组建反抗军与占领军作战,所有人都敬服他的斗争精神,集结在他的旗下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家园,反抗军中甚至还有留在北地的霖氏干员。但他还有不为人知的地方,事实上,他一开始的初衷不过是为了回到被维兹米尔占领的家,为了见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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